矿脉。你们玛雅人守着宝山却不会用,难怪会被征服。”
就在这时,伊察姆突然用汉语喊起来。阿库愣了一下——他从没听过老人说汉语。后来才知道,老人年轻时跟着商队去过马尼拉,学过几句中原话,此刻正喊着“银血相冲,地火必怒”。
胡安显然没听懂,他挥了挥手,士兵们架起阿库往黑石拖去。熔岩的热浪燎得他皮肤发疼,银符突然从领口滑出来,在火光中闪了闪,竟与池边银锭里的硫磺结晶产生了共鸣,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“看!”有个西班牙士兵突然惊呼。众人抬头,只见银烟里的熔岩碎屑越来越密,像一场银色的冰雹,砸在熔炉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。更诡异的是,那些碎屑落地后,竟自动聚成了小小的人形,朝着熔岩池跪拜。
“是海啸前兆!”伊察姆突然跪倒在地,朝着火山口的方向叩首,“玛雅古籍上说,银烟带火,必发银啸!”
胡安骂了句脏话,举剑就要刺向伊察姆。可剑尖刚碰到老人的头巾,整座岛突然剧烈摇晃。熔岩池里的岩浆像沸腾的粥,那些嵌在黑石上的银锭突然炸裂,飞溅的银片竟在空中连成了锁链,将十几个西班牙士兵卷进了岩浆。
“血银反噬了!”阿库突然明白过来。弟弟的血混着银锭沉入岩浆后,并没有消失,而是和火山深处的银矿脉连在了一起。现在他的血也即将混入其中,至亲的血脉会唤醒沉睡的地火,把所有被掠夺的白银都还给大地。
他猛地挣脱士兵,纵身跳进了熔岩池。出乎意料的是,岩浆并没有立刻将他吞噬,反而像有层无形的膜托着他。胸口的银符此刻亮得刺眼,符面上的火山神图腾活了过来,张开的嘴里喷出银色的火焰。
阿库看见弟弟的银锭就在眼前,上面的人形印记正慢慢变得清晰,像弟弟在对他笑。他伸出手,指尖刚碰到银锭,整座火山突然爆发了。
不是喷发岩浆,而是喷出了亿万片银鳞。那些银鳞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银龙,呼啸着掠过海面,所过之处,西班牙的帆船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碎。银烟里的熔岩碎屑不再下落,而是跟着银龙盘旋,形成一道银色的漩涡,将所有嵌着人形印记的银锭都吸了进去。
胡安的惨叫声被银龙的呼啸淹没。他手里的银剑突然熔化,银水顺着他的手臂流遍全身,最后在他头顶凝成个小小的银十字架,随即被银龙一口吞下。
阿库再次醒来时,躺在一片冰凉的沙滩上。伊察姆正用海水给他擦拭身体,胸口的银符已经恢复了原样,只是边缘的硫磺结晶变成了暗红色,像凝固的血。
“火山把银子都吐出来了。”老人指着海面,那里漂浮着无数银片,正随着洋流往南漂去,“它们要回墨西哥去,回到那些银矿里。”
阿库摸了摸胸口的银符,突然发现符面上的火山神手里,多了个小小的人影——那是弟弟的样子。他想起伊察姆说过,玛雅人的灵魂会住进白银里,永远守护着矿脉。
远处的无名岛还在冒着银烟,但已经不再夹杂熔岩碎屑。银烟在晨光中散开,像一层薄薄的纱,笼罩着海面。阿库知道,这里再也不会有“血祭银”的祭祀了,因为火山神已经用最烈的地火,洗净了所有被玷污的白银。
后来有艘中国商船经过这里,船员们说看见海面上有银色的鱼群在跳跃,鳞片上的硫磺纹路,像极了玛雅银符上的图腾。他们还说,那些鱼群总是朝着西南方向游,像是在护送什么东西回家。
伊察姆说,那是弟弟和所有被献祭的灵魂,在陪着白银返回故乡。而阿库胸口的银符,会永远记得这场银火与血的祭祀,记得大地如何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第二章 岩浆流向的测算
硫磺烟裹着热浪扑在脸上时,赵莽正蹲在一道裂缝前,指尖悬在离地面半寸的地方。裂缝里渗出的岩浆凝成了暗红色的岩脊,表面嵌着的银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像条冻僵的银蛇。
“总镖头,这裂缝昨夜还没这么宽。”陈算盘举着测绳,喉结滚了滚,“辰时测是三尺七,现在已经四尺二了,山体还在往下沉。”
赵莽没抬头。他手里捏着根细麻绳,绳头系着块从熔炼工坊捡的银锭,此刻正悬在裂缝上方微微晃动。银锭里的硫磺结晶遇热后发出细碎的爆裂声,绳线随之震颤,在地上投下的影子竟与远处熔岩河的流向完全重合。
“拿《九章算术》来。”赵莽突然开口,声音被硫磺烟滤得发哑。
陈算盘连忙从帆布包里翻出本线装书,纸页边缘已经被火烤得发卷。这是赵莽特意从苏州书局淘来的,扉页上还有徐光启的批注——当年修订《崇祯历书》时,徐阁老曾说过,算学之道,既能量天,亦能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