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玛雅语的哭嚎,像把钝刀在磨人的神经。
献祭台果然设在矿洞最深处。二十根银柱支着块黑石,石上刻的螺旋纹路与《九章算术》里的割圆图惊人地相似。老祭司被绑在石中央,胡安举着银匕首,刀尖正对着老人的心脏,那里的衣襟下鼓囊囊的,像是藏着什么东西。
“就是现在!”赵莽突然吹了声呼哨。洞外传来佛郎机炮的轰鸣——那是陈算盘在发信号。西班牙人果然乱了阵脚,胡安骂着转过身,匕首上的银链甩得哗哗响。
趁这功夫,赵莽甩出绳套缠住胡安的脚踝。可当他扑向献祭台时,却被老祭司喊住了。老人用汉语说:“石下有银脉图,带出去,告诉汉人,银生于火,亦死于火。”
赵莽刚撬开黑石,就被一股热浪掀得后退三步。石下竟是个天然形成的银矿脉,纹路像血管般蔓延,里面流动的不是岩浆,而是粘稠的银色液体,散发的气味与银锭里的硫磺结晶如出一辙。
“这是活银!”陈算盘不知何时冲了进来,指着矿脉的流向,“按照勾股定理,它正好汇入熔岩河!”
胡安挣脱绳套,举着火枪冲过来。赵莽猛地将火药包扔进活银里,硝石遇银水瞬间爆燃,腾起的火焰竟顺着矿脉流动的方向蔓延,在岩壁上烧出道银色的火痕。
“山体开始塌了!”陈算盘拽着赵莽往外跑。身后传来胡安的惨叫,活银遇火后突然沸腾,带着硫磺结晶喷溅而出,将献祭台裹成了个巨大的银茧。矿洞顶部的碎石砸下来,在地上堆出的弧度,竟与赵莽用麻绳测算的塌陷范围分毫不差。
跑出矿洞时,整座山都在往下沉。硫磺矿核心区陷出个漏斗状的深坑,熔岩河的水果然顺着塌陷的山体改道,像条被唤醒的火龙,咆哮着冲向熔炼工坊。那些嵌在工坊墙壁上的银锭遇水炸裂,飞溅的银片在空中凝成个圆,直径不多不少,正好是赵莽用“勾股容圆”算出的五十四丈。
阿库指着漏斗坑中央,那里的银茧正在融化,露出的银脉竟与老祭司银镯上的纹路完全重合。伊察姆说过,玛雅人的银饰都是按矿脉走向打造的,就像汉人用算学丈量天地,都是在跟大地借智慧。
赵莽翻开《九章算术》,发现刚才被火药熏黑的页脚上,不知何时多了道银线,顺着“勾股容圆”的图解蜿蜒,最后在空白处凝成个小小的银符,与阿库胸前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“总镖头,你看!”陈算盘突然指向熔岩河。改道的岩浆里浮着无数银锭,硫磺结晶在高温下渐渐褪去,露出的银心竟透出柔和的光泽,顺着水流往东方漂去,像是要回到那些用算学丈量出的土地。
赵莽把书合上时,听见身后传来银器碰撞的轻响。阿库正用测绳量着漏斗坑的直径,绳头上系着的银符在阳光下转动,投下的影子与《九章算术》封面上的“九”字完美重合。
“这叫什么?”阿库指着地上的影子问。
“勾股定理。”赵莽望着远处渐渐平息的岩浆,突然笑了,“也可以叫它……银与火的规矩。”
硫磺预警
赵莽捏着那枚玉玺残片的手指突然一颤。
残片是昨夜从走私者工坊的墙缝里抠出来的,青白玉质上还留着火烧的焦痕,龙纹断口处嵌着几粒硫磺结晶,此刻正随着掌心的温度微微发亮。桌案上摊着的《熔岩祭器》抄本被风掀起页角,上面“硫磺遇玉,其气如雷”八个字,在烛火下像是活了过来。
“总镖头,这碎玉片子能顶什么用?”陈算盘蹲在地上,正用铜筛子筛熔银残渣。筛网下漏出的硫磺结晶堆成了小丘,遇烛火蒸腾起淡黄色的雾,呛得人直咳嗽,“昨儿老三就是闻了这味儿,现在还在船尾吐酸水。”
赵莽没答话。他把玉玺残片悬在硫磺堆上方,不过半寸的距离,残片突然烫得像块烙铁。接触的刹那,硫磺结晶“噼啪”炸开,黄色气体裹着火星冲上屋顶,竟在梁木上烧出个圆洞,形状与残片上的龙纹瞳孔分毫不差。
“就是这个。”赵莽猛地拍案,烛台都震倒了,“《熔岩祭器》里说的‘能量相激’,根本不是什么神力,是硫磺气与玉中矿脉的反应!”他抓起残片往门外走,“去把银钞同盟带来的所有玉玺残片都找出来,还有那些从熔银炉里刮的残渣。”
陈算盘追出来时,赵莽已经在甲板上摆开了阵势。十二片玉玺残片拼成半个龙形,周围圈着从各处搜罗的硫磺结晶——有从玛雅祭司银镯上刮的,有从熔岩河岸边捡的,最特别的是块裹着银皮的,是昨夜从胡安的怀表链上敲下来的。
“总镖头要做什么?”新来的镖师小李抱着个铁匣子,里面是刚铸好的铜管,“陈先生说您要造个能闻出硫磺味的物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