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地织着,将扬州城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。?秒+漳*节?晓′说`徃_ -耕~薪!最+哙+沈砚之站在漕运衙门的屋檐下,指尖捻着那枚刚从线人手中接过的蜡丸,指腹能摸到里面卷成细筒的纸片轮廓。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,混着远处盐市街传来的算盘声,倒像是在替他数着心头的焦灼。
“大人,里头的人催了第三回了。”随从阿福压低声音,袖口沾着些泥水——方才为了避开巡街的盐兵,他在巷子里摔了一跤。
沈砚之点点头,将蜡丸塞进靴筒内侧的暗袋。靴底的潮气透过布料渗进来,带着江南梅雨季特有的黏腻,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。三天前,他以查核漕粮损耗为由来到扬州,明面上是替户部清账,实则是为了那份据说藏着江南盐商与京中官员勾连的名单。
自打去年淮盐专卖权被重新划分,江南盐价便像疯长的春草,半年间翻了三倍。苏州府的米行老板上个月在巡抚衙门前自缢,怀里揣着的诉状上,密密麻麻写着“盐商囤货”“官吏分润”的字样。圣上震怒,却碍于江南盐税占了国库三成,动不得那些盘根错节的盐商,只能派他这个“新人”来暗查。
“进去吧。”沈砚之整了整官袍下摆,推开漕运衙门那扇厚重的朱漆门。
正堂里,扬州盐运使周显明已等得不耐烦。此人是两淮盐商推出来的“官面人物”,据说每年光是孝敬给京中大佬的银子,就能堆成一座银山。见沈砚之进来,周显明皮笑肉不笑地拱手:“沈大人可算来了,下官备了些薄茶,是今年的雨前龙井。”
沈砚之目光扫过桌上的茶盏——景德镇的青花缠枝纹,胎薄如纸,怕是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。他淡淡道:“周大人客气了,本职在身,不敢耽于享乐。”
周显明眼底闪过一丝讥诮:“沈大人是京里来的贵人,自然瞧不上我们这地方的粗茶淡饭。只是这漕粮账目……”他拍了拍案上堆叠的账册,“下官已让人理了三天,实在没什么错漏。沈大人要是不信,不如亲自过目?”
沈砚之知道这是刁难。漕运账册历来是糊涂账,单是扬州府去年的漕粮记录就有十二本,每本厚如砖块,想从中找出破绽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他不动声色道:“既然周大人如此有信心,那本官便却之不恭了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沈砚之泡在堆满账册的偏厅里。白日里,周显明派来的“伺候”的小厮寸步不离,磨墨时故意打翻砚台,点茶时烫得他指尖发红;夜里,窗外总有人影晃动,檐角的瓦片时不时“啪嗒”落下一块,像是在提醒他别太放肆。¨比-奇¨中*文\蛧^ ,醉¨鑫¢彰′劫`埂^辛,快/
阿福替他揉着酸胀的肩膀,愤愤道:“大人,这姓周的分明是故意的!要不咱们直接去查盐商的仓库?”
“查仓库?”沈砚之苦笑,“扬州城的盐仓都挂着‘官督商办’的牌子,没有圣上亲批的文书,谁敢动?”他翻到一本去年的漕运损耗记录,忽然停住——四月初三,有一批“漕粮”从扬州运往通州,损耗率竟高达三成,而押送官的签名处,盖着个模糊的“李”字印章。
京中姓李的高官不多,能插手漕运的,只有户部侍郎李嵩。沈砚之心脏猛地一跳,正要细看,偏厅的门被推开,周显明举着个食盒走进来:“沈大人辛苦了,下官让后厨做了些点心。”
沈砚之迅速将账册合上,若无其事地抬头:“多谢周大人。”
周显明的目光在账册上转了一圈,忽然笑道:“沈大人可知,这扬州城里最有名的不是淮扬菜,是盐商的‘销金窟’?”他放下食盒,压低声音,“今晚城西的玉春楼有场宴,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。沈大人初来乍到,不去见见世面?”
这是鸿门宴。沈砚之心里清楚,却不得不接招。他若不去,反倒显得心虚;去了,便是踏入对方布好的陷阱。
“既如此,便叨扰周大人了。”
玉春楼建在瘦西湖边,画舫连着楼阁,夜里亮起灯笼,远远望去像浮在水面的星河。沈砚之跟着周显明走进顶楼的雅间,里面已坐了七八个人,为首的是个穿锦袍的胖子,脸上堆着笑,正是江南最大的盐商,王元宝。
“沈大人!久仰大名!”王元宝起身作揖,手上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油光,“早就听说京里来了位青年才俊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!”
沈砚之应付着寒暄,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在座的人。坐在王元宝左手边的是个白面书生,手指修长,不像做生意的,倒像是个幕僚;右手边的老者频频咳嗽,腰间挂着块龙纹玉佩——那是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