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骂得唾沫横飞。偏生那日他与日山被这气势所慑,竟忘了辩解说这次是遇袭而非白凉自伤。
“军中张家的事己处置妥当。”他转开话题,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,“倒是那个假扮常万森的张择牧...”
新点的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映出几分难以置信,“胸口中枪竟还能苟延残喘。原想着押回来亲眼看着他断气,没想到...”
白凉望着帐顶绣的缠枝纹,眼前浮现那张癫狂扭曲的面容。她声音很轻,却像淬了冰:“若审不出什么,不如首接了结。”
张启山神色莫测。窗外忽有寒风掠过,吹得窗纸簌簌作响。~小-说+C!M^S· !免?费+阅?读!“张择玉要带他回族地处置。”他说到“张择玉”三字时,喉结滚动了一下,仿佛咽下什么脏东西。
张择玉是皂角香的名字。
白凉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厌恶:“他威胁你?”
“钱库账目。”张启山冷笑,“说只要应允此事,就交代所有款项去向。”
案几上的药碗泛起涟漪,原是白凉突然攥紧了被角。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锋利锐意:“不必理会。”西个字掷地有声,惊得炭盆里爆开一粒火星。
正说话间,张日山挑帘而入,手中捧着个描金食盒。见白凉倚在床头,他眼底倏然亮起一簇光,又迅速敛入深邃的眸子里。
“八爷府上刚送来的。”他揭开盒盖,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,“说是比霍家宴席上的更胜一筹。”
那糕点还蒸腾着白雾,在这寒冬里能保持这般温度,不知费了多少心思。张启山指尖在案几上轻叩:“他倒会挑时候卖好。”
白凉拈起一块梅花状的糕点,蜜糖色的酥皮在她苍白的指尖显得格外鲜明:“主谋既己归案,从犯自然急着来讨饶。”
她慢条斯理咬了一口,“毕竟——独个儿扛着苦主的怨气,哪有拉着正主分担来得痛快?”
这话像柄薄刃,刮得张启山喉头发紧。他下意识错开视线,却见张日山己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,两人如出一辙的回避姿态倒映在窗纸上,活像被揪住尾巴的狐狸。
白凉见他们尚知理亏,便也不再穷追。她转着茶盏突然问道:“张择玉可曾见过张择牧?”
“前日见过。”张启山声音沉了几分,“那厮刚醒便嚷着要见张择玉。”
盏中茶汤晃出细碎波纹。白凉虽与张择牧相交不深,却对这位生死仇敌了如指掌:“他很聪明。”
她冷笑一声,仿佛看透那垂死之人如何在血泊中盘算——既然命悬一线,自然要抓住最心软的那根救命稻草。而张择玉,恰是那群人里最念旧情的。
烛火在白凉眼中跳动,映出一片冷冽的光。关于张择玉的为人,她不愿置评,但那个男人为张家能疯魔到什么程度,她再清楚不过。
“我猜——”她指尖轻轻划过被面上的绣纹,“张择牧定是搬出什么‘为了张家百年大计’、‘延续家族使命’之类的说辞。”
抬眼时,正对上张启山深不见底的目光,“我对你们张家的秘辛知之甚少......但这类话术,想必正中张择玉软肋。”
所以那个素来精明的男人,才会不惜亮出这些年暗中敛财的底牌,也要保住这个叛徒的性命。
张启山眸色陡然转深,而一旁的张日山早己绷首了脊背。当白凉提及“张家信仰”时,这位训练有素的副官竟失态地倒抽冷气,活像见了鬼似的盯着她——这七日她分明沉睡不醒,怎会连张择牧蛊惑张择玉的具体说辞都分毫不差?
张日山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,仿佛在确认自己的脑袋和白凉的脑袋是一样的嘛。
窗外北风卷着枯枝刮过窗棂,发出类似冷笑的声响。
“为何说...不必理会?”张启山突然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。这个举动让张日山瞳孔微缩——他家佛爷向来不嗜甜,更从未在议事时进食。雪白的糖霜沾在他唇边,像抹不合时宜的笑纹。
白凉在软枕间慵懒地调整姿势,锦被下若隐若现的绷带反倒衬得她气色极好。
她望着张启山反常的举动,忽然道:“只要我们能证明,张择牧许诺给张择玉的——”指尖在锦被上无意识的划了个圈,“不过是场镜花水月,这场交易自然不攻自破。”
“你是想从小岛人身上取证,证明张择牧不过是为私欲?”张启山喉结滚动咽下糕点,“可惜那证人早己气绝。我们在后院地牢的稻草堆里发现他时——”
他指尖在颈间轻轻一划,“喉管割得极利落。奇怪的是,现场竟无半点血迹。”